李谷一的最初原唱
“70年來,有沒有一首歌,讓你聽了就熱淚盈眶?”近日,新華社聯(lián)手知乎發(fā)起《你好中國·問答70年》活動,短短幾天,這個問題就列為知乎熱榜的第一名。通過對回答的詞頻分析,出現(xiàn)次數(shù)最多的歌是《我和我的祖國》!如今,全球只要有華人的地方就會不斷被唱響,華夏子孫熱淚盈眶、心潮澎湃!
歌曲《我和我的祖國》,已經(jīng)誕生整整35年了!我曾問一些人:是否知道這首歌的由來和作者?回答多是一臉茫然。這也許是歌曲傳播的一個特點:優(yōu)秀歌曲經(jīng)久傳唱(也捧紅了歌星),但詞曲作者卻少為人知……
我是個歌詞創(chuàng)作的愛好者,也寫過幾百首歌詞,我始終認為,“祖國”是文藝創(chuàng)作永恒的、最重要的源泉和主題。但“愛國”不是抽象的,更不是假大空。生養(yǎng)自己的父親母親、家鄉(xiāng)的山川草木、伴隨自己成長的人們、特有的生活方式……進而形成的民族價值觀和歷史文化傳統(tǒng),都值得每個人深愛。所以,當(dāng)我第一次聽到這首歌就被吸引:那真摯深邃的感情傾訴、娓娓道來的無盡回味、簡明通俗的詩樣詞句,優(yōu)美動人的美妙旋律……像是對人們心靈的輕柔撫慰,又如一束光瞬間照徹心底的記憶,令人抑制不住有歌唱的欲望!因此,我將這首歌做為研學(xué)的重點,盡可能多地閱讀與作者相關(guān)的書籍資料……如此經(jīng)天緯地的作品,怎么可以不知曉、不了解她的作者呢?文明的社會里,這也是對知識、對版權(quán)的基本尊重!
《我和我的祖國》的詞作者是張黎。其作品遠比他的名字傳播更久。他早年是沈陽音樂學(xué)院教師、吉林省作協(xié)專業(yè)作家。翻開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有名的《戰(zhàn)地新歌》(集體署名),里面就有他的詞作《紅太陽照邊疆》、《延邊人民熱愛毛主席》、《黨的光輝照延邊》,以后人們耳熟能詳?shù)摹豆睦藥Z之歌》、《亞洲雄風(fēng)》、《籬笆墻的影子》等,也都是他的作品。
張黎1932年出生在大連一個較富裕的家庭,少兒時受喜愛音樂的哥哥的影響。但快樂童年是短暫的,在日本殖民統(tǒng)治下,他受到屈辱和驚嚇,有一次還差點被日本兵打死,以至一段時間聽到“日本鬼子”幾個字就哇哇大哭。12歲時家道中落……16歲參加解放軍后,成為一名文藝兵,并進入東北魯藝學(xué)習(xí)。那些年,也是他無憂無慮、熱烈而快活的日子。但從25歲起就被打成右派,在沒完沒了的批斗檢討、下放改造中艱難度日,就是寫作也不能署名……這種日子長達20年!直到1979年才到了北京,成為中央民族樂團創(chuàng)作室創(chuàng)作員、國家一級編導(dǎo)、中國音樂文學(xué)會副主席。
盡管人生坎坷,但張黎對祖國的摯愛絲毫未改、歌唱“最親愛的祖國”的追求也始終不變。特殊的人生經(jīng)歷,也是一首悲喜交加的悠長的“歌”,使得張黎潛移默化、積思蓄憤,養(yǎng)成了鮮明的個性。他的創(chuàng)作天賦和才華之火從未泯滅,一直苦苦追求、終生不悔……這些都促進了他的藝術(shù)靈性升華和堪稱杰出的創(chuàng)作。
歌詞創(chuàng)作,是一門門檻低、容易寫,但又很“難”寫好的藝術(shù)。歌詞界泰斗喬羽先生這樣解釋歌詞創(chuàng)作的“難”:歌詞雖然簡短,卻可以大到無限,方寸之地可容納一個大千世界……他高度評價張黎:有著特殊活力,他的作品“既不能模仿也無法代替”。
張黎出名是在55歲以后,屬于“大器晚成”!其實,他的思想和藝術(shù)水平早已達到很高的境界。他不講究吃穿,沒有什么不良嗜好,只為寫詞而癡迷。他說自己心中常有“五苦”:“苦于不新、不真、不廣、不深以及深入不淺出”;我的“歌詞是用生命寫成的”。他不僅能把作品寫得十分優(yōu)美,還能寫出很多人想說而說不出的內(nèi)容。他樂感極強,熟悉音樂藝術(shù),善于把文字與音樂結(jié)合。所以,其筆下常常溢出獨特的構(gòu)思、社會的深刻哲理、人間的大愛大美……
《我和我的祖國》的作曲是秦詠城,1933生。曾任遼寧歌劇院創(chuàng)作員,遼寧樂團副團長,沈陽音樂學(xué)院副教授、院長。他在29歲時創(chuàng)作了中國第一部聲樂協(xié)奏曲《海燕》。早期也為歌詞譜曲,許多歌曲社會也十分熟悉,如《我為祖國獻石油》、《毛主席走遍祖國大地》等。
張黎和秦詠誠相識很早。“反右”時,張黎曾寫了一首《向左進行曲》,就與秦詠誠開始了合作。兩人有著諸多共同點:年齡相近,分別于1932年、1933年出生;都是生長在大連的漢子,有著大海般寬闊的情懷;都是新中國前參加革命工作;都堅持寫“情”,真情、深情、濃情,常常令人感動不已;都堅持寫“美”,自然美、祖國美、感情美,總是令人美不勝收……能創(chuàng)作出《我和我的祖國》這樣深情而富有內(nèi)涵、輕盈而舒緩悠長的歌曲,并成為傳世經(jīng)典巨作,是他們走過千山萬水后的精神收獲,是在同一信念下的心靈默契,是在共同追求中的藝術(shù)感應(yīng),也是一種罕見的人生之緣!
張黎(左)與秦詠誠(右)
寫歌一般是先有詞后譜曲,但實際上國內(nèi)外很多經(jīng)典名歌,卻是先有曲后填詞的。而填詞對于詞作者來說,創(chuàng)作難度更大一些,挑戰(zhàn)性也更強,要有深厚的思想文化修養(yǎng)及對音樂的良好感覺和把握。《我和我的祖國》就是這樣的一首填詞作品。
《我和我的祖國》的旋律源自小提琴獨奏曲《海濱音詩》,這是秦詠城1962年創(chuàng)作的。由于意境美、旋律美,又適合吟唱,張黎十分喜歡。1984年的一天,張藜打電話給秦詠誠,表示想為這首曲填個詞。當(dāng)時秦詠城正在北京學(xué)習(xí),于是來到了張藜簡陋狹小的家里。按照張黎“有兩個轉(zhuǎn)調(diào),怕群眾唱不了”的意見,秦詠誠將上行的原調(diào)改為了下行的曲調(diào)……秦詠城自己也沒想到,這樣一個改動,令他一下找到了主旋律。于是,不到20分鐘,一首樂曲就創(chuàng)作出來了!
熾熱的曲譜令張藜愛不釋手。但他沒有馬上填詞,而是在兜里一揣就是半年……1984年中秋節(jié)前,張黎去廣西,一路冥思苦想,煙頭把火車臥鋪枕頭燒了個洞都不知道。住進天門山招待所,中秋之晨起床推開窗戶,晨霧中的巍巍大山、山下靜靜流淌的大河,一下子都涌到他的眼前。憋了半年的思緒,被眼前的美景一下打開,對祖國深厚的感情、走過的萬千山川河流……隨即化成“我和我的祖國一刻也不能分割,無論我走到哪里都流出一首贊歌,我歌唱每一座高山,我歌唱每一條河……”當(dāng)天晚上,張黎在聯(lián)誼會上第一次朗誦這首詞,詞一出口,自己的眼圈先紅了!
《我和我的祖國》是張黎的“厚積薄發(fā)”,更是他的真實思想情感的迸發(fā)。他調(diào)動了一生的積累和沉淀,嫻熟運用比擬修辭和韻律節(jié)奏,連續(xù)使用多個喻體,將深沉的感情變成了華彩的詞章。配上秦詠誠的大氣、舒展、悠揚的旋律,直擊人們的心靈……李谷一拿到這份心血之作后,以卓越藝術(shù)家的特有的慧眼看好這部作品,肯定地說:“《我和我的祖國》能流傳出去!”于是此歌成了她的保留曲目,一唱就是30多年,逐漸膾炙人口、家喻戶曉……
不少人研究如何讓一首歌紅起來:詞好、曲好、配器好、歌手好、推出時機好、有行政力量干預(yù)……都有一定道理。但能不能經(jīng)久地傳唱、真正受聽眾喜愛,根本在于作家的修養(yǎng)、情懷、境界,以及對生活的熟悉了解。有些作品很優(yōu)秀,但最初卻并不耀眼(《我和我的祖國》就是這樣的作品),一旦被群眾了解并喜愛,就會被廣為傳唱;而有些作品,屬于虛情假意、勉強造作的欺世之作,由于違反藝術(shù)創(chuàng)作規(guī)律,盡管有行政力量去“抬”去“捧”,最終都是徒勞的!人民群眾和“時間老人”才是真正的“試金石”。
張黎、秦詠誠分別于2016年、2015年逝世!兩人離世的時間也很近……
如今,他們在天之靈一定會十分欣慰!傾注他們心血和一生情感的《我和我的祖國》,已在中華大地唱響,而且會世世代代地響徹九州云天……
心中裝滿祖國和人民的藝術(shù)家,不應(yīng)該被忘記,也永遠不會被祖國和人民忘記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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附:《我和我的祖國》歌詞全文:我和我的祖國/一刻也不能分割/無論我走到哪里/都流出一首贊歌/我歌唱每一座高山/我歌唱每一條河/裊裊炊煙/小小村莊/路上一道轍/我最親愛的祖國/我永遠緊依著你的心窩/你用你那母親的脈搏/和我訴說/我的祖國和我/像海和浪花一朵/浪是那海的赤子/海是那浪花依托/每當(dāng)大海在微笑/我就是笑的旋渦/我分擔(dān)著海的憂愁/分享海的歡樂/我最親愛的祖國/你是大海永不干涸/永遠給我/碧浪清波/心中的歌/我最親愛的祖國/你是大海永不干涸/永遠給我碧浪清波/心中的歌……